呼吸的成本

這篇講的是活在台北需要的成本,不計算吃喝,單純是硬體的生活需求。

以我的情況來說,我需要租整層住家,所以至少是兩房一廳一浴,因為辦公需求的桌子家具的關係,所以最好是有電梯或一樓。雖然一樓的問題超多,蟲超多,噪音大,無隱私。這樣的價位,在新北市土城區來說,至少要花上近兩萬元房租的月租費,還不一定有冷氣或天然氣。位置可能也很偏遠。

一般的人可能會選擇租套房,但體驗過分租套房以後會覺得那真是痛苦。比較像是精神凌遲,住在別人的惡夢裡面的感覺。不管有沒有聲音都一樣。


為什麼我突然想寫這個?

工作室租屋的地方有一間宮廟,聚集著一些國小學童,他們聚集著是因為爸媽都在那,而家裡大概也沒有自己的房間,所以不是睡覺的時間只能在宮廟外跑跳。不跑跳,就是在塑膠椅或神明桌上滑手機或看大人想看的電視。


 這讓我發現到原來小孩有自己的房間是多麼奢侈但必須的事情。

假設沒有自己的桌椅以及不受到打擾的空間、時間,那麼小孩就無法進行深刻的思考。宮廟的環境,基本上就是惡性循環,家庭暴力或放蕩生活方式是基本款,也因為這樣,導致了幾乎是無法扭轉的趨勢,那就是他們到了國高中只能無照騎車在路上到處拜訪朋友,享受無壓迫的感覺。

 因為疫情的關係,持續在家工作將近一個月了,有時候我覺得很痛苦。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我有一個不是很好但很近的空間,讓我可以做一些事情,沒有冷氣導致我能不受暑氣侵襲工作的時段很有限。土城區是一個藍領為主的區塊,對這裡大多數純樸的人們來說,在家工作聽起來就是完全放長假在家看電視吃喝睡覺,這是大多數人的想像。但能在家工作的工作,往往需要極大的精巧度持續專注和資訊複雜度,沒有對應的安靜舒適空間和網路設備環境,根本無法執行。

因為這樣,這陣子我體驗了很大的衝突和痛苦,但也明白了為什麼人家說階級容易複製,因為在這樣的生活中成長,多數家長寧可把錢花在買車改車喝酒擴張酒友圈上,也不會用在空間的確保或建置上來思考抽象的課業問題,只要領得到薪水就好。

我看見那些小孩,根本連電腦都沒有,怎麼遠距上課呢,根本沒辦法,滑手機人人都會,但這種封城的情況下維持學習和繳交作業是辦不到。他們最好的出路,就是被送到有宿舍和固定生活的軍校了。

我到底在痛苦什麼,我痛苦的是我連自己的處境都很難改善,一開始還想幫助別人脫離這樣的處境。對我而言呼吸的代價,活著要花掉的成本,單獨就保障空間的租用來說,一年就是大約三十萬。如果不能擔負得起,那麼我就會無法作為一個能獨立生活和思考的人存在於世。即使負擔得起,那也是沈重的負擔,把其他的可能性都吞噬了。有看過項脊軒誌嗎?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最後人生恍然如夢,重要的人事物,都已經遠去了,連自己身邊一起受苦打拼的人都享受不到好日子就走了,談什麼貢獻改善社會呢?


獨立不代表與世隔絕,其實是能夠在需要的情況下獲得更多資訊或阻絕佔據思考資源的干擾。吳爾芙寫過的a room of ones own.現在活生生發生在我們這一代和下一代身上。


網路的進步本因帶來階級弭平和都市擴張疏散的可能,但欠缺前述需要的抽象基礎建設,那個法定規劃和資訊中心的存在,反而讓階級,資源分配,塞車,空間擁擠和不公更加嚴重了。看看疫苗的分配施打與現在明明需要開刀卻被迫排擠在院外等待多時的人們,就能明白我們面臨的痛苦。只有少部分的人類才能活的像是人,其他的,充其量只是維持經濟機器運轉的燃料罷了。但即使是燃料,在活著的時候,究竟怎樣才算是個活的有尊嚴的人呢?


工作室附近有好多需要辛苦撿拾回收物的老人家,他們都有各自的勢力範圍,活動時段和熟識店家,但這麼做,也只是維持活著所需而彼此競爭有限資源。年輕人以往因為正常上下班,所以看不到他們的生活軌跡,因為疫情才發現他們一直都在身邊。究竟什麼是尊嚴,不用和人搶資源,或知道資源背後的分配機制所以然嗎,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是因為知道自己的餅有多大而這樣不惑嗎,我有很多的疑問想澄清或改善,但這個跟餅或利益沒有關係,單純是求知自我實現以及回饋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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