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清醒的清明節

我並沒有利用連續假期出國,我在這個連續假期回土城的老家(嚴格來說是岳母的家)做了一些整理。體會並發現了一些事情可以為今年十月在台北市中心的去留做決定。

 

櫻、巢、飛機雲

我回收了幾樣電器,這些在我2019年搬家回土城的時候就堆在那邊,一直沒有修好或送給別人。 岳母也不會把它丟棄,因為是不住在這裡的我們留下來的。現在只有我能挽起袖子,拼命地整理出生活的空間來。但是每次回來,東西一定會越來越多,到最後整個陽台都塞滿了物資。購物容易,但是改變生活的方式很難。而且改變不能等到重大事故或死亡發生後才做,必須一直默默地做下去。

當生活方式已經有明顯不同的時候,是聚集在一起的人們才會體會到。比如搶看不同的電視節目,吃飯的時候甚至沒有辦法有最大公約數的節目能一起看了。或者對於環境清潔的方式有不同的看法。由於我的眼睛和鼻黏膜、喉嚨都能感覺到老家的灰塵種類、貓毛數量和濕度完全不同。必須使用掃地機器人做徹底清潔,但這和岳母喜歡手動拖把的習慣不吻合。

 

所以我明確的感覺到,搬回來居住是不太可能的。主要原因還是家人之間有完全不同的需求。尤其夫妻有隱私需求,到了需要認真寫作讀書時,所有的傢俱高度又不合身型、又無法隔絕噪音。

到這裡我才得出結論, 也許最適合的方式,是搬到不會離家人太遠的地方。也因為這樣,我變得必須同時負擔兩處的房租(岳母家),不可能有餘錢來買房。更不可能有餘錢能買什麼新成屋或預售屋。

雖然老婆一直用很盧的方式在說要買房子。但身為一個親自去搬遷和丟棄家電的人,我知道現實把我們離理想推得更遠。現實是我們應該先照顧好眼前的家人,找到一個適合居住和通勤的地方,能夠有乾淨安靜的空間,才能在距離內守護他們。而非從理想反推去做一些即使有了買房頭期款也很勉強的事情,那樣的空間是無法照顧家人的。

畢竟我們已經知道,為了理想我們可以犧牲多少,而且已經犧牲多少。阿咪的意外離世,讓我發覺什麼才更重要,即使在妥善規劃和無常的作弄下,會發現最終能把握,也該把握的,只有相處的當下,以及隨時保持能照顧彼此的距離。

 

當我回到台北市中心的租屋處時,吃著特價握壽司便當,突然發覺這才是我想吃的晚餐。但岳母不吃生魚片。這是不會出現在老家晚餐桌上的食物。可以說人們從離家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不斷與過去自己的習慣產生裂解。

但我又開始被市區車流噪音和空汙干擾,頭又痛了起來。

這是第一個我們一起度過,沒有阿咪的連假。少了他這個總是直接用力對我抱怨的賴家王老五,空間變得很空蕩,但沒有變得更舒適。就是一種哭不出來的難受,剩下的人只能一起默默地吃飯。我們會多次不自覺地看著身邊的弟弟貓(一隻兩歲的公貓)說,他沒有阿咪那麼聰明。或是阿咪在比他還小的時候,就很懂事了。每一個生命都是獨特的,無法被取代。就像每年的櫻花開,都不一樣。


我能做的只有陪伴和幫忙負擔房租。陪伴是無法用任何方式取代的一種高價值交流。我覺得清明節沒有辦法全員回到一個偏遠的地方祭拜是社會發展的正常現象,最好能盡早思考死後的埋葬或祭拜方式。問題是那些即使沒有回來的家人,在現居地過得好嗎?

以社會發展或效率為優先的情況下,在都市現居地活著的人們,彰顯出了正蓬勃活著、守護他們身邊家人的決心了嗎? 但最常見的還是,人們會在日復一日的工作和通勤中,被消磨殆盡。如果不把公共空間的保護和私人空間的價格做好控管,活著的意義,便是在都市裡忍受彼此的存在和活動痕跡。都市需要每個人的專業只有很片段的地方,於是每個人就這樣孤獨地來,然後孤獨地走。當這個城市沒有需要我的工作,或是我的專長在這個城市或國家無法有發揮之處,我就得孤獨地離去並尋找下一個家園。

因為如此,人們很難在這種top-down現代資本社會宰制的世界裡,持續守護還活著的家人。無論是移工或我們負笈前往異地工作,能做的只有提供勞力和把錢轉回家,犧牲的就是陪著小孩或家人老去。

如果用宰制回收老舊電器的思維,那麼人類將會失去人性和可能性。只要都市裡不需要的就被拋出去,最終世界會佈滿垃圾與本來還能被妥善利用的物資。人類這種生物也是一樣。如果認為功能上可以被取代,就不斷把資源和人口往都市過度集中,會導致整個世界除了市中心以外都奄奄一息。

多數的植物一旦失去了根來和大地吸取養分,葉子就只能光鮮亮麗一下子。我雖然沒有陳之藩的"失根的蘭花"那種國家覆滅的悲傷感,但日日夜夜為了企業利益和目標的勞動,卻覺得這樣同質性高的現代社會正在把我們從環境裡真實的人和土地拔除。

值得欣慰的是,家還在那邊。意思是,仍有人在默默守護著這樣的社區。也許我無法變回以前的自己,或是和逝去的家人一起生活。但我並不是看不見過去自己在這裡生活的身影才覺得悲傷,而是目前無業的我,看不見未來要去哪裡、要怎麼能一起生活而感到徬徨。

要怎麼在這種景氣下被錄用或能遠端工作獲得收入,我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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